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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章 第 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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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章 第 8 章

小廝們應聲,端著菜要走。

“等等。”裴眠又出聲了,“還是留下吧。”

裴小之心疼地看著裴眠,他家郎君雖然面冷,但心熱,知道廚子們從各地趕來,此時還忐忑地待在廚房等結果,便是忍著惡心也要嘗一嘗。

裴眠抿了一口冰糖百合馬蹄羹,入口順滑,但他覺得太甜,多喝一口便有些膩了,於是用清水漱過口,夾起了下一道五香仔鴿。

鴿肉嫩滑,但還是難掩肉腥,裴眠只嚼了兩口便側頭吐了,這肉腥味引得他愈發不適,吐得停不下來,頸上泛紅,青筋暴起,好一會兒才勉強歇了。

“郎君......”裴小之有些不忍,提議道,“實在難受便不吃了......”

裴眠用清水漱了好幾次口,勉強將嘴裏的油葷味壓了下去,擡眼看見下一道是雞蛋羹,心裏有些抗拒起來。

先前也不是沒人做過雞蛋羹,要麽帶著蛋腥味,要麽就是寡淡無味......

裴眠猶豫了一下,還是用勺子挖了一點雞蛋羹送進嘴裏。

蛋羹入口即化,舌面微鹹,唇齒口鼻間皆是豬油與蔥花的香氣,裴眠微微睜大了眼睛。

一旁的裴小之少見自家郎君有這樣的神色,於是好奇地湊上前去問:“這道如何?”

裴眠沒說話,又挖了一勺雞蛋羹送進嘴裏,這次香氣更濃,他忍不住瞇起了眼睛。

自他吃不下東西以來,菜色多偏素,於是他總想嘗些葷菜,但油葷之食又多伴腥氣,他這病對腥氣尤為敏感,總是吃了又吐。

可這雞蛋羹不同,雞蛋香而不腥,討巧在用了豬油澆汁,而非直接以豬肉沫入羹,豬油香氣迸發,口感順滑,又不帶一肉腥氣,裴眠吃得十分滿足。

他在外人面前慣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,即便十分喜歡這道雞蛋羹,也還是放了勺子去試下一道。

吃吃吐吐的總算將十道菜都試完了,裴眠靠回輪椅上,擡手點了點那道雞蛋羹。

裴小之面露喜色,總算有他家郎君能看上的菜了!

秦見君在廚房裏等得無聊,便同旁邊的廚子說起話來。

聊了好一會兒,她發現大荊的菜系和做法都挺全的,只是缺了些創新。

大廚們做菜大差不差,只有調料和火候上的細微差距,在食材搭配和烹飪手段上的想法很局限,難怪知州大人試了這麽多廚子都沒幾個滿意的呢......

早知道做些創新菜了,她想起在網上看見別人大學食堂裏有橘子炒豬肉這種創意菜,也不知道味道怎麽樣......到底是甜口還是鹹口呢?

“一百三十二號。”

秦見君正在魂游,忽然被身側的廚子撞了一下:“叫你呢!一百三十二號!”

“在!在!”她一個激靈打起了精神。

裴小之對她有印象,是位長得很漂亮的小娘,方才在廚房裏發了許久呆才開始做菜,他以為她是時間不夠才隨手做的雞蛋羹,沒想到“隨手一做”都這麽好吃!

“秦小娘,請跟我來,其餘各位辛苦了,知州大人為各位在前廳備了茶水,請移步。”

除秦見君外的廚子們都面面相覷,看來這秦小娘是被選中了,先前的廚子們可都是做完菜就出府了,這次竟留他們用了茶水再走,想來都是托秦小娘的福。

“那咱們......走吧?”有個廚子道,其餘廚子紛紛應和,經過秦見君身邊時紛紛同她道謝,小聲說沾她的光了。

秦見君心裏也松了口氣,廚房都這麽闊綽,想來知州大人還是挺有錢的,做他的私廚應該能賺不少吧?

“我家郎君喜歡你做的雞蛋羹,暫且留你在府上。”裴小之一邊帶路一邊道。

秦見君一聽“在府上”,這是包住的意思吧?自己是管廚房的,那吃也不成問題了,也就是說這工作包吃包住,到手的都是凈工資!

“不知......這工錢怎麽算?”秦見君輕聲問,雖然有些不好意思,但打工人最在意的就是工資了,這必須得問清楚才行。

裴小之笑著道:“虧待不了你,每月初發工錢,四貫。”

“四貫!”秦見君失聲喊了一句,猛地意識到自己聲音大了,又立刻閉了嘴。

一個月四貫,四貫是四千文,也就是每日能賺一百三十多文!

綿州比湖梁縣富,街上吃食價格也貴一些,她在腳店裏聽夥計報價,能算出來尋常百姓一整天都在外面吃,一日也最多花個百文,她吃住都在知州府裏,攢錢應該很快的......

裴小之看秦見君的表情就知道她在算錢,好心提醒道:“秦小娘可要小心些。”

“什麽?”秦見君正想著抽空出府去問問租店鋪的行情,一下子想要開酒樓肯定是不成的,要慢慢積累資本才行。

“你應該聽說過,先前府中也招過一個廚子......”裴小之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道,“不過他只有一道菜符合我們郎君的胃口,郎君也不能日日都吃一樣的,所以最後還是將他辭了,你若是想留下......就得看你本事了。”

意思是如果她明日的吃食做得不如知州大人的意,就會被趕出府。

秦見君點了點頭,謝了裴小之的提醒。

裴小之對秦見君很有好感,畢竟她看著很漂亮無害,做的雞蛋羹能讓裴眠全吃進去還不吐。

最重要的是她不恃才傲物,為人謙遜真誠,也不耍什麽狐媚心思,無論是長相、手藝還是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好。

從廚房出來沒走多久,裴小之就停在一個小院子門口。

“秦小娘先住這裏吧,這是落霞軒,離廚房近,方便你行事。”

秦見君微微探頭看了一眼院子,不算很大。院墻是花式磚墻,墻體靠上有一半的墻面都是斜磚鏤空,看著透氣卻不暴露。

院子裏是魚鱗鋪地,以瓦為界,框內鋪著碎瓦片,近看似魚鱗交疊,遠看似波浪翻湧,線條柔美漂亮。

她又轉頭去看屋子,從外面看比廚房還大,比井溝村秦家的三間屋子加起來都大。茅房在院子角落,非常方便,秦見君非常滿意。

裴小之見她挪不開眼便知道她喜歡這裏,他轉過去看了看不遠處的淌虹苑,那是裴眠住的院子,離廚房也近,眼下還亮著燈。

“秦小娘放了行李也可去前廳,茶水已備好,我就先走了。”裴小之道。

他看秦見君衣著樸素,忽然想起先前小廝遞上來的身份登記上寫著,她是從湖梁縣井溝村來的,那是個小地方,於是他又補了一句:“不止茶水,還有糕點,只是過了飯點不好叫‘菜宴’。”

原來如此,秦見君方才還想著茶水有什麽好喝的,有這時間還不如自己去廚房做晚飯呢......

“多謝......不知如何稱呼?”

“裴小之,叫我之管家便好。”他嘴角抿著笑,忽然眉頭一緊,指著秦見君伸長脖子時露出的青紫傷痕道:“秦小娘,這是......”

秦見君擡手摸了摸脖子,稍稍用力碰到傷處便會疼,她垂著頭,一副溫順的樣子,小聲道:“我不肯出嫁,所以家裏人就......”後面的話她沒再說下去。

裴小之輕嘆了一聲,不知該如何安慰。

秦見君看他這個樣子就猜測,恐怕大荊律法確實是無法定義家暴的。

“唉......都過去了......”秦見君反過來安慰了裴小之一句。

裴小之點了點頭,怕誤了裴眠睡覺的時辰,沒再多說,腳下有些匆忙地往淌虹苑去了。

秦見君順著裴小之離去的方向看了看,那邊燈火影影綽綽看不明晰,她也不糾結,轉身推開了房門。

屋子裏用具齊全,連被子都是全新的。

她把隨身帶著的路引和地圖塞進櫃子裏就去了前廳。

“郎君,秦小娘已住下了。”

裴眠此時已經洗漱好了,正坐在床上聽小廝念書。

見裴小之進來,那小廝便收了書下去了。

“嗯。”裴眠的心中也不免有些忐忑,怕那位秦小娘明日做不出合口味的吃食,到時又要換廚子。

就在裴眠要歇下的時候,袁原進來了,裴小之瞬間露出了不高興的神色,但也沒說話,只站在一旁候著。

袁原將手中的信遞給裴眠,道:“趙大人在您走後,將群牧司李平宇調到了您先前的位置上,不過官家並未召見過他。”

裴眠看過信,勾了勾嘴角,嗤笑了一聲:“群牧司......趙廣涵這是在羞辱我......”

裴小之也有些不高興:“原本判太常禮院事就是虛職,若不是官家看重郎君,怎會日日召郎君去議事?如今換了個養馬的馬夫,官家哪裏還看得上?”

“還有一事。”袁原取出了第二封信遞給裴眠道,“春闈在即,此次主考官定了學士院的盧飛楓大人。”

聽到科舉,裴眠垂了垂眸,半晌才道:“知道了,都下去吧。”

待下人們都出了院子,他望著窗外月色,許久才收回目光,慢慢挪到了輪椅上。

木輪碾壓在石甬路上,發出輕微響聲,裴眠停在了幹涸的池塘邊。

科舉是寒門學子入朝堂的唯一途徑,裴眠在朝堂的這些年都是由他主考,手下考出了無數優秀官員。他們有的留在虔淵州入朝為官,有的派往地方,但無一不是在清貧中掙紮。

大荊朝的官制繁覆,官員數量多,職位不夠便新創職位,屍位素餐之事屢見不鮮。

多數官員食朝廷俸祿,卻不為百姓做實事,攬著大把的錢導致國庫空虛。

如今南方水患連年不斷,拿不出錢疏通河道只能暫時修壩圍堵,若是哪日潰堤了,百姓便要遭殃......

裴眠決意改官制,官家雖讚同,卻沒有實權去做,於是裴眠甘願當靶子站出來。

可他才剛提出要將兩府三司重新整合,便收到了朝中官員的集體彈劾,官家打太極好幾年,終是護不住他,將他派往綿州休養。

裴眠猶記得自己出虔淵州那日,趙廣涵來送他,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一條喪家之犬。

如今他吃不下東西、身子日漸虛弱,想要重返朝堂,實在是有心無力......

秦見君吃了“茶水”,在前廳告別了其他廚子們,邁著輕快的步子回了自己的落霞軒,不過剛走到院子門口,便看見不遠處的塘邊似乎有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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